學人
人物簡介:駱建軍,杭州華瀾微電子有限公司總裁、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微電子研究中心主任、教授,他的人生大半經歷都與集成電路分不開:供職過國內大型通信企業,曾為國內大型通信系統和集成電路開發的技術帶頭人,參與多項國家重點技術攻關項目,多次獲得省部級科技進步獎勵;后遠赴美國硅谷,擔任一家企業的高級集成電路設計師;還曾是百立(Baleen Systems Inc)公司創始人之一。

“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掌握芯片領域制高點,讓自主生產的集成電路立足國內外市場。”著名半導體器件專家鄧先燦評價自己的得意門生。而這個制高點,目前為Intel、LSI等少數國際巨頭所掌握,多少企業花費大量人力、物力還是難以突破。
如今,駱建軍工作重心已經從美國硅谷移師杭州,希望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圓夢。
諸暨追夢人
諸暨人直爽、堅持的特點在駱建軍身上體現得特別明顯。
短發,戴副眼鏡,衣著普通的駱建軍給人第一印象就是執著、干練。兩個多小時的交談中,從芯片的歷史,到最新發展趨勢,再到其在一國發展中的舉足輕重地位,他把十分專業且又通俗易懂的內容介紹得深入淺出、簡明清晰,讓記者這樣的外行也能聽得津津有味。這也是那么多學生和團隊同事喜歡聽他講課的原因。
駱建軍滔滔不絕的講解,無不透露出他對這個行業的熱愛與執著,甚至是對行業發展的憂慮。自1988年從諸暨老家考入上海交通大學開始,他就認定了電子芯片這個方向,之后碩士、博士和工作,都沒離開過這行。
16年前,駱建軍進入全國知名通訊企業——東方通信股份公司工作,負責電子電路和芯片的設計開發和科研,并帶領團隊成功開發出浙江省第一套擁有國家自主知識產權的光纖通信系統芯片,不久又擔任了國家重點項目手機芯片的科研攻關帶頭人。
雖然駱建軍沒有在美國留學過,但是他的這些成績,獲得了美國公司的認可。2001年,他接受美國“硅谷”一公司聘書,赴美擔任高級集成電路設計師。之后,與同事楚傳仁一起,在美國硅谷創辦了Baleen(百立)公司,主要是做數碼存儲技術集成電路芯片設計研發和生產銷售,第一年就成功推出了創新成果:?USB和SD集成在一起的單芯片集成電路。
不過,駱建軍的介紹中并沒有過多提及這些成績,記者從一些資料里才看到這些內容。相比之下,他多次地強調的是他的“中國芯”夢。一位同事尚記得,2001年駱建軍赴美前說過的話:“我有個夢想,我去美國是取經學習的,最終我還要回來,要帶大家做出具有真正國際化水平的集成電路。”只是當時同事們覺得這是不經意的套話而已。
如今,駱建軍真的回來了。
空“芯”之憂
講到我國自主知識產權的芯片,駱建軍有些停頓了。他擺出的一個例子讓人觸目驚心。海關年進出口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中國進口的集成電路芯片是1920億美元,這一數字超過了進口石油的1200億美元。“中國電腦產量世界第一,超過80%的芯片卻靠進口,說明競爭力遠未達到世界水準。”
集成電路聽上去很高深,其實早已“飛入尋常百姓家”,與大家生活息息相關。包括手機、計算機等各類電子產品消耗量極大,集成電路便是這些電子產品的“心臟”。華瀾微電子科技有限公司重大項目部經理付建云直言,目前應用廣泛的手機、計算機、MP3,甚至電視機、空調、冰箱等看似“國貨”,其核心技術卻仍掌握在外國人手中,我國僅僅進行組裝而已,核心技術仍然受制于人。就以硬盤為例,方寸之間蘊含機關重重,為國際少數公司所壟斷,我們的數據大都存儲在外國人的硬盤上。
近期,美國前情報部門雇員斯諾登爆出的“棱鏡門”事件,接著又爆出多國政要手機受到監聽,一時間信息安全成為各方高度敏感的話題。“小到手機、電腦,大至服務器、飛機、導彈,沒有自己的核心芯片,信息基本處于裸奔狀態,很容易被獲取。”付建云說,其實10多年前,駱建軍就“先天下之憂而憂”了。
說到中國空“芯”之憂,從駱建軍深皺起的眉頭中,可以讀出一種責任。作為一直致力于中國“芯”開發的人來說,最難面對的就是這樣的現實。
芯片行業是高度技術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的行業,要實現“掌握芯片領域制高點,讓自主生產的集成電路立足國內外市場”之夢,離不開專業的技術團隊和營銷團隊。在中國半導體老一輩專家鄧先燦教授的幫助下,駱建軍帶著在美國創建的研發團隊回國組建了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微電子研究中心,以數碼存儲和數據安全為專業方向,并且成立了華瀾微電子公司,產學研市場緊密結合,開始了更高更遠的“中國芯”夢。
中國“芯”突破
駱建軍是講究情調的人,在美國,有著舒適、優雅的工作環境。“高端電子產業需要的是優雅的度假村式的辦公環境,無噪音、無污染。”在國內一次高端電子產業論壇上,他也談過理想的辦公環境。
初創的華瀾微電子科技有限公司顯然沒達到要求。因為要把每分錢用在刀刃上,辦公設施相對簡陋。只有辦公室墻上,還透露出駱建軍的情調:許多畫框錯落有致,裝飾得恰到好處。
出人意料的是,這些畫框里裝的并不是藝術作品,而是芯片圖片。其中最讓華瀾公司上下感到自豪的一張圖片是“我國第一顆固態硬盤控制器芯片顯微圖”。它是駱建軍與公司團隊首次實現的“芯”突破。
今年1月23日,華瀾固態硬盤控制器芯片S661/S681通過專家鑒定。或許當時鑒定委員會主任、中國工程院院士、聯想集團創始人之一倪光南的鑒定意見最能說明重大意義:“這是從構思、設計、驗證、加工、測試、生產、應用……地地道道自主產權的‘中國芯’。”“芯片采用國內110納米工藝,實現了千萬門級的大規模集成系統單芯片,是我國在固態硬盤控制芯片技術方面的重大突破。”
十年磨一劍。他用一個形象比喻,說明了其中的難度:如果把晶體管比作大樓,把線路比作道路,一塊約14平方毫米的小小硅片上,集成的門電路規模比上海市人口還多,整個結構比上海市地圖還復雜,芯片上的道路高架橋有6層!
“硅谷”的研發、創業經歷,讓駱建軍深知再好的產品只有實現市場的“驚險一躍”才有意義。華瀾固態硬盤控制器芯片的產業化幾乎與研發同步進行。產品已經打入國內外市場,公司初創,今年有望實現3000萬元銷售額,明年倍增。
向虎山行,與巨頭較量,駱建軍的最主要的心得是“抓住行業根本性產業革命機遇”。“好比馬拉松比賽,對手先跑了很長時間,你要追趕談何容易,最好是借著技術革命,重新在一個新的技術和市場的起跑線上競爭,才比較有機會獲勝。這就需要敏銳的創新思維和快捷果斷的執行力,否則猶豫之間又成為追趕的局面。”
在存儲領域,駱建軍講的新“起跑線”機遇已經發生過幾次。先是數碼存儲卡替代感光膠卷,再是U盤取代軟盤,信息化產業更新的浪潮仍在推進,當前正在發生的就是固態硬盤替代機械硬盤的偉大產業變革。這個技術更新換代、產業重新洗牌的機會正是趕超國際對手的良機。
前兩次,駱建軍也回國努力過,但因為國內配套政策、學術界和企業界創新氛圍等問題,都失敗了,只好撤回硅谷。這次他甚至將技術團隊也帶回國,期望抓住歷史機遇。駱建軍以一位行業專家的責任感告訴記者:這次中國不能再失去機會了,也不允許再失去了。
CPU、操作系統、硬盤,是計算機三大核心,單靠個人和一個團隊難以實現全面突破,但是駱建軍堅定認為,個人或團隊都能在某方面突破,做到制高點,是個人的責任;一千個一萬個有責任的工程師團隊,實現夢想,整個國家也就實現了飛躍。緊接著控制芯片,駱建軍又帶著團隊進軍信息安全領域。
不過,駱建軍最后還是透露出一些意味深長的話:軟環境則是一個國家科技飛躍的最大要素,中國IT行業發展與世界先進國家相比,已經失去了不少,未來發展更是任重道遠!(楊軍雄 王曉銘)
